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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七點,弟弟說:「我們去打羽毛球,好不好?」星期日晚上,一週裡最有資格可以懶洋洋的時間,我有點不想動,但只有三秒鐘的遲疑,我二話不說就去換衣服了。姊姊因為期中的學校報告忙了一整天,直接說不想去;我知道弟弟喜歡姊姊去,但他也已經過了「沒有姊姊相陪可以理所當然沮喪」的年紀。還好不到半分鐘,姊姊自動改變主意,「我在場邊看你們打好了。」

結果,姊姊和弟弟都玩得不亦樂乎。爸爸呢?爸爸出差去了。只有我們三個相依為命。

隔壁場地是個大約小四年紀的小女生,正和教練在練球。我長這麼大,第一次看到這麼小的孩子,打球跟��得職業選手一樣好。我有時甚至忘了自己正在揮拍,只想偷看她打球的「英姿」。

你有親眼到球場看過任何職業的運動比賽嗎?如果有,你就會知道,當下你很難不發自內心地去讚嘆運動比賽的力與美。你甚至不見得需要自己也對那項運動有興趣或是擅長。
 
十八年前,他是我辦公室的同事,但是我們只認識兩年,他就生病過世了。十八年來,我會不時想到他、他的老婆,和他的兩個小孩。其實我一點也不認識他的家人。

十八年前,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,那是我帶著留美碩士學歷找到的第一份工作。當時我就知道,如果自己沒有努力上進的工作態度,什麼學歷都是沒有用的,因為任何事情都要從頭學起。

「碩士學歷,卻要我做這麼無趣的工作,糟蹋人嘛。」有人是這樣想的嗎?「人家願意付碩士的薪水,還願意讓你從頭學起,我要感激人家都來不及了。」這才是我想的。那是一家生產化纖產品的公司,正是台灣當初第一批要到大陸設廠投資的大公司。我在做出整份財務報表之前,必須先清楚了解產品的成本結構和生產流程;同時間工廠派來了一個懂產品製成的工程師來總公司,應該是要培養成為之後跨國設廠的「先鋒部隊」吧。於是我倆在一開始被配對,他教我他知道的,我教他我知道的,一起工作了好一段時間。       

工廠在中壢,他的家也在中壢,兩年期間他必須起早歇晚地通車來台北總公司上班。他的個子小小的,臉蛋精瘦,眼睛有神,永遠對不知道的事情充滿熱情。對於一個只有學歷什麼也不會的我,他不但沒有瞧不起,反而非常古道熱腸地慢慢教我他所知道的一切。然後我開始聽他提起了棒球,然後他說他會邀太太特地北上等他下班,有時候還帶老大的兒子一起去台北體育場看棒球比賽。我永遠記得他曾經跟我說:「你一定要去現場看看,那種氣氛,會使人瘋狂的。」他做事有板有眼,但是,誰不喜歡偶爾瘋狂的感覺呢。

有一天傍晚,我出了辦公室,天還是亮的,不知道為什麼,一向坐公車回家的我,那天卻是坐計程車;當計程車從台大側門的辛亥路往基隆路飛奔而去時,寬闊的人行道上,我看到他和太太兒子,三個人手牽手在散步──我記不得當時到底有沒有喊他──我探出車窗大喊他的名字「XXX」,車一邊往前開我還回頭往後看,他和老婆兒子牽手漫步的幸福模樣,我永遠都會記得。當時我根本還沒結婚,直覺卻告訴我,結婚多年還對家庭如此愛戀的先生,實屬難得。
       
後來他生病了,但沒有全然放下工作,還是三不五時地出現在公司裡。我最後一次看到他,是他得知我要結婚了,特地來找我,然後提早將放著禮金的紅包親手交給我。然後,就是他的喪禮了。人行道上的老大,當時可能只有幼稚園小班,所以現在應該已經大學畢業了,人行道上的老二是妹妹,當時可能正在媽媽的肚子裡,也應該成年了。我對這兄妹倆,只是個陌生人,但這個陌生人的腦袋裡,卻有一段記憶,紀錄著他們的爸爸曾經有多愛他們。
       
我似乎幫他慶幸著,還好,他在他可以把握的時光裡,有好好愛他的太太和孩子。不知道是否受到他的影響,我也希望我可以在能把握的時光裡,好好地愛我的先生和孩子。那就是為什麼,只要孩子、先生喊我陪他們,我從來不輕易拒絕的原因。
       
後記:
好怪,我一直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。明明不可能忘記的,卻怎麼也想不起來。兩個月後,我不小心開啟這篇文章檔案的同時,他的名字就自動從我的腦海中跳出來了。我從車窗大喊「鄭敦仁」三個字,他應該有揮手跟我說再見。
       
我還是沒有到現場看過棒球比賽,但卻看過網球的。我猜,什麼比賽都可以,有機會別錯過,他說的沒錯,原來光是看別人比賽,也是一種不可言喻的樂趣。


來自: https://tw.news.yahoo.com/blogs/culture/不輕易拒絕-083759677.htmlLV LV官方網 LV皮夾 LV包包 LV旗艦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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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童怡孜腎通懈尤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