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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前我回母校嘉義市大同國小參加敬師活動的籌備會議,希望今年9月27日教師節前夕,可以邀請眾多校友回來與退休老師及現任老師餐敘,談談童年趣事與別來情由,同時也為三年後的百年校慶共商大計。

我已經從大同國小畢業快四十年,想像敬師活動當天,老同學相聚,與昔日老師們重逢,小時候想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,一次結清,多美好的事!


開完籌備會議的當天晚上,我夢見一位侯同學,夢境的結局是侯同學騎著腳踏車面帶微笑,恣意滑行在藍天下的綠地、操場上的紅土以及充滿美好回憶的兒時校園裡,他像一隻快樂的鳥兒,自由自在。清晨五點多醒來,我再也睡不著,滿腦子都是那個夢境。

侯同學寫得一手工整的字,像他有稜有角的臉一樣,他的成績非常好,不是班上第一名,就是第二名,從沒落在第三名以後,但國中畢業後,他卻被迫放棄升學,到台北工作。聽其他同學說,因為他是細姨子,也就是小三生的兒子,在家裡分不到資源,只好放棄讀書的強項,提早進入職場。

在台北讀大學時,我曾與幾位老同學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看他,侯同學臉上的稜角比以前更加尖銳,脾氣變得很暴躁,不但對老同學沒有笑容,甚至當著我們的面與同事大吵起來。也許這是他對命運不滿的表態:

「為什麼你們幾個成績比我差的同學可以讀大學,而我不能?」

帶著尷尬和心痛離開,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侯同學。經過了三十年,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?還是跟以前一樣對命運之神充滿憤怒嗎?還是像我夢境裡出現的場景,他已經不再怨懟,而像隻快樂鳥兒享受著生命的美好?

夢,有時是一種極深的盼望。

在現實世界裡,我有一個好朋友,喚做「阿益」。人叫他「臭嘴益」,不甚好聽,但從來沒有見他為這個綽號生氣。他是名腦性痲痹患者,手腳不靈活,講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,散得七零八落,認識他一、兩年後,我才漸漸抓到他說話的節奏,了解意思。他的不協調常常被人調侃,卻很少發脾氣,一開始我以為他是軟弱,後來才發現那是能耐。在他不協調的行動和言語背後,有一種與命運極大的協調,只有這種協調帶來的穩定,才能讓他面對外界異樣的眼光時,活得快樂自在。

被人叫做「臭嘴益」,他笑笑為自己辯解說是火氣大;被人嘲弄行動慢,他九十度鞠躬,說聲「歹…勢啦!」;被人嫌說吃東西慢,他不予理會,繼續細嚼慢嚥,等食物吞下肚,才「哈哈」兩聲,化解尷尬。

一開始我不知道阿益這個能耐從何而來,後來發現也許是因為父親早逝,而他是家中長子,下有三個弟妹,剛過青春期的他就得外出工作,扛起一家生計,這樣的環境條件培養出他驚人的情緒管理深度,並透過努力在社會上取得一定的位置。

有一天阿益告訴我,說嘴巴裡長了一顆怪怪的東西,吞嚥時不太舒服,請他張開嘴讓我看,發現在他的舌根與智齒之間有一顆花生米大小的肉瘤。幫他到嘉義市某大醫院掛號檢查,一個星期後他去看報告,我打電話問結果如何?他淡淡說道,

「不是…很好!」

請他再到另外一家大醫院檢查,結果他說,

「醫生說…要殺我,哈哈!」

我明白意思,阿益試圖用幽默的方式表達,但其實問題很嚴重,他得了口腔癌,必須開刀。

一個月後,我到家裡看他,阿益臉色略顯蒼白,笑笑對我說,

「是初期的…挖掉…兩顆牙齒…還有一些肉…應該沒有…問題,但我講話…會變得…比較不清楚…哈哈…。」

他講話本來就不清楚,這樣講是為了展現幽默,幽默可以帶來抵擋苦難的巨大能量。

阿益不抽煙、不喝酒、不嚼檳榔,為何會得口腔癌?他的妻子從醫師口中得知,原來阿益動作不協調,咀嚼時牙齒會固定磨到嘴巴裡的某個角落,那個角落長期發炎,久了就變成癌。

在經過休養後,阿益將重返職場,繼續為他的人生打拼。命運這般對待阿益,他卻用風度和幽默來回應,他領有身心障礙手冊,但我從來不覺得他是弱者,他很強,用態度扭轉了命運。

希望母校敬師活動當天,我可以看到侯同學騎著腳踏車面帶微笑,翩翩而來,就像我夢境裡出現的一樣。


以下文章來自: https://tw.news.yahoo.com/blogs/society-watch/命運-074039184.htmlLV LV官方網 LV皮夾 LV包包 LV旗艦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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